福尔蒂利斯抓着头发，看着笔记本上最后一步的等于号发呆，右手的笔在半空中迟迟不肯落下。
这是她两个月来第四十五次计算这些天体的轨道了，而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。起码有十个地球质量左右的某个重力源在这个轨道上晃悠，但是偏偏没有人观测到哪怕一个可疑的天体。可好巧不巧，这同时也侧面反映了这里曾来过一个行星的证据。
“啊…再这么下去头发要掉光了。”福尔蒂利斯自言自语道，“我想我得去喝点酒。”
……
“真是莫名奇妙，像你这么乖的孩子突然就泡起了酒吧。看来你真的很绝望了。”
克莉丝翘着二郎腿，右手拿着一整支的伏特加往福尔蒂利斯的杯子里倒。
而福尔蒂利斯只是呆呆地看着上下浮动的冰块和伏特加的混合物，没有说话。
克莉丝撅了撅嘴，也给她自己倒上了一杯。
沦为背景音乐播放器的人群今天也在嘶吼着。数不清的醉汉仿佛认为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似的往嘴里灌酒。本来就打算买醉的人们趁机加入，围观的人群也凑个热闹。以上种种，变成了当下的狂欢。
“真是疯狂啊，福尔蒂利斯。”
“啊？啊…人群吗。是的。”
“不，我是在说你。”
“啊？啊…我吗。是的，我也很疯狂了。”
福尔蒂利斯依旧对着已经在杯外凝结水滴的伏特加发呆，而回答也像是漫不经心的发言。
克莉丝摇了摇头，拿起了她自己面前的伏特加，仰头，一饮而尽。
福尔蒂利斯被她突然的动作吓到，然后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受到酒精冲击的克莉丝在她面前发抖。
“哈——！还是这里自在！想吼就吼，想喝就喝！”
说完，她又抢走原本属于福尔蒂利斯的那杯伏特加，仰头，一饮而尽。
福尔蒂利斯还是呆呆地看着她。
“切。”，克莉丝发出有些不甘心的声音，“你以为这就是疯狂了吗？让我带你见识一下什么是更加疯狂的吧！”
“啊…可是…”
“没有什么可是！”
就这样，福尔蒂利斯被克莉丝抓着手，东倒西歪地跟着她跑。她们跑出酒吧，跑出大学城，跑出了居民区，后面的过程她没记清，但是在飞机舱门打开的时候，狂灌而进的冷风将她那被酒精麻痹的自我吹醒了。
“这是哪里？！”福尔蒂利斯凄惨地叫着，但是由于风声很大，这种响度只能勉强让人听见。
“这里是飞机上！”克莉丝狡猾地笑着，“我让你体会一下什么是数学家的疯狂！”
“你要干什么？！？！”意识到不妙的福尔蒂利斯眼角含泪，“我们这是要做什么？！”
但还是晚了，克莉丝拉着毫无准备的福尔蒂利斯冲出了舱门。
“我带你去看星星！！！”
“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——！！”
然后在失去重量的那一个瞬间，福尔蒂利斯的世界放慢了，安静了。
没有风声，没有自己的求救声，没有飞机引擎的轰鸣声，也没有身后克莉丝恶作剧成功的笑声。只有缓慢的慢动作镜头所构成的光，这些光刺激着福尔蒂利斯的大脑，让她停滞的思考开始运转。然后，她看见了她从未见过的画面。
“是，极光啊。”
脑内回荡着福尔蒂利斯自己的感慨。
“极光和星星，还有夜空，还有克莉丝和我。”
泪水使得反射的太阳光再次反射。
“真是，太疯狂了。”
……
“勒的好疼哦…”
“喂喂，在极光下说这种丧气话，是不是关注点错了哟？”
福尔蒂利斯调整身上松紧带的尝试都以失败告终后，无奈地抱怨着。现在的她被绑在克里斯的胸前，而克莉丝的背包则在天空中展开一个大大的降落伞。两人就在空中漂浮着，一点一点地下降。
“明明是你强拉着我过来看的啦。”
“但是是不是很疯狂？在半夜的半空中看极光和星星？”
“是啊。但是还是没有我疯狂，我在寻找一个不存在的东西。也在证明一个不存在的东西。一个一旦它存在，我却会不敢相信它存在的东西。”
“有思路了？”
福尔蒂利斯撇撇嘴，开口道。
“嘛…算是吧。但是没法证明可不行。”
“证明什么？”
“第九行星存在。”
“哦吼？”，克莉丝的声调提高了一些，“我还以为这是你的最终目标呢。”
“原本是的，可后来，我想到一种可能性，但是这种可能性必须在它存在的前提下才能实现。”
“也就是说，我们还是回到了老地方，要证明它存在，对吧？”
“是的…”
“那就先别想那么多，好好看星星。”
两人再次朝天空望去，黑夜中的繁星没有眨眼，就这么在远处发着微弱的光。这是福尔蒂利斯第一次看见极光，不由得感叹道，
“话说回来，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极光，我们学校那里从来没有见到过。”
“我们坐了两个小时的飞机，往北飞了一点，现在在朱诺哦。”
“那是哪里？”
“拉斯维加州的几乎最南边。”
“哇…那我们飞的还真远啊。得花多少钱啊…”
“但是你觉得好看吗？”
“看到这种壮观场景的人还说不好看那才是真的疯了。”
“那就值了。”
“哦对哦！差点忘了你已经是个糖妈妈了呢——”
“那你要当我的糖宝宝吗？”
“恕我拒绝。”
“好冷淡哦。”
福尔蒂利斯和克莉丝就这样随着高度下降，有一句没一句的拌着嘴。
“我们下降也是因为地心引力。所以引力是真实存在的。”
“为什么就不能是我们被电磁力吸下去呢？”
“那这些美丽的极光就不存在了哦。”
“那还是算了。”
“是吧——”
“是呀——”
福尔蒂利斯仰起脖子看着漫天的极光，生出了一种不自然的感觉。
“极光啊…”
“是的，极光哦。”，克莉丝在她身后颇为感慨地附和着，“我们地球的磁场保护我们的样子还是这么的帅和震撼呢。”
“磁场啊…诶？”
“嗯？怎么了？”
福尔蒂利斯努力地扭头，想直视克莉丝地眼睛。在发现无论如何都办不到的时候又放松了身体。
“我们地球有磁场，金星有磁场，土星有磁场。甚至是太阳也有磁场。”
“是的…吧？我不是天文学家所以…不好意思。”
“他们都有的，而且为什么会有至今也是个谜。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观测到他们。”
“真是孤独呢，存在于世却不被理解。”
“但是起码被观测到了呀。”
“哦哦！我开始吃那个不存在的第九行星的醋了！抢走了我的最好的朋友！我也想像你一样有吸引力啊第九行星女士！！”
“诶？”福尔蒂利斯的身体颤抖了一下。
看见受到冲击的福尔蒂利斯，克莉丝意识到自己无意中说出了心里话，便急忙试着安慰她。
“嗯？啊，我说着玩的，我也觉得第九行星存——”
“不是，你再说一次？你刚刚说了什么？”
“诶？哦，我说我吃醋了，它抢走了我的闺蜜。”
“然后呢？之后的那句呢？”
“呃…羡慕它的吸引力？”
“就是这个！！”，福尔蒂利斯突然大喊，声音仿佛能穿透下方的空气，将国家公园内栖息的动物们吵醒。“吸引他们！！”
“呜啊…我突然感觉你坏掉了呢。”
“你听我说！克莉丝！我们可以用MRI！！”
“哈？”
“超大型的那种！用太阳和我们的接收器！”
“不不不，就算是这样的解释我也听不太懂。”
“你想啊！”，福尔蒂利斯张开双臂，语调里也抑制不住她的欣喜。“太阳也有磁场，这个磁场的范围笼罩太阳系多少年了！她的磁场将第九行星笼罩过不知道多少年了，返回的电磁波也应该是无时无刻的传回来才对！从不同的角度！每时每刻都变化的角度！”
“好像…是这样？！”
“我们！我们！”，福尔蒂利斯对着天空的极光伸出右手，“我们甚至能知道是哪种原子！我们也能知道她到底有多重！她的轨道半径，她的地表…可是，可是…”
“我够不到，我够不到啊…”
福尔蒂利斯的双手极力向天空伸去，但是却只能看着距离越来越远。话音沉寂，她低下头，任由泪水和绝望占据她的脸庞。
但是过了一会儿，福尔蒂利斯努力地抬起头，将眼睛睁大，但是泪水还是不合时宜地往外流淌。极光和月光照亮了她被打湿了的衣襟，她的右手也慢慢垂下。
“嘿，那有什么。”克莉丝的声音在福尔蒂利斯的身后响起。而福尔蒂利斯也惊讶地向自己的右手望去。
那里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极光和星星，而是克莉丝带着手套的右手和她的右手握在一起的感觉。虽然说是感觉，但是实际上的确是握在一起了。只不过是因为逆光，她看的不太真实罢了。
“一起去找她吧！”
“嗯…”
“和我一起！”
“嗯！”
“然后！”
“嗯？”
“找到了就结婚吧！”
“找到了也不结婚！”
“诶——？”克莉丝对着突如其来的拒绝显得痛不欲生，“这种气氛下应该顺势答应才对吧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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